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契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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契機

林媗和沈翎趕回若水的時候,鳴軒的身體已經幹癟的不成樣子,看到來人他也只是瞇瞇眼沒有回應。

沈翎垂下頭看他:“看起來一副活不久的樣子。”

來之前林媗就和他說過,或許太歲之力能夠救他一命,這樣一來沒準鳴軒還能為大靖所用。

裴貍拿了毛毯給他蓋上,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沈翎:“可行嗎?”

“應該還能再活幾年吧,他沒有妖丹,遲早會死。”沈翎實話實說。

這殘破的身軀,能去歸墟一趟已經實屬不易,如今不過是一口氣吊著。

林媗拿起手中的捉妖囊,握了握隨後說道:“我知道,當初那魅妖是你指使的。”

為了得到她的雙魄,所以一開始她就在他們設的局裏,但是誰也沒想到,林媗忍著抽魂奪魄的痛,將身體裏另外一個魂魄剝離。

她解開鎖靈囊,魅妖從裏面探出身來,一臉心虛的看像林媗。

林媗看了它好一會,迅速抽出腰間的匕首,在結契的印記上劃了一道,鮮血混著妖冶的紫氣彌漫出來,她嘴裏輕聲呢喃:“如今我和你再無幹系。”

魅妖雖然帶著目的接近,但是一路上幫了她不少忙,只是前程未知,她隨時隨地都會沒命。

魅妖化了人形,愧疚的低著頭,偶爾看向鳴軒,對方只是看著自己點點頭不說話,始終沒敢將目光移到林媗身上。

四周是水流聲,在這無盡的黑暗中空氣好像凝結起來,很快血和紫氣停止流出,林媗拿出帕子隨便的將傷口裹住。

魅妖則是落回鳴軒的肩頭,懨懨的趴著,小聲的說著:“大人。”

不知道林媗什麽時候看破自己,魅妖擔心被鳴軒責怪,又對欺騙林媗一事心生愧疚。

鳴軒知道它在擔心什麽,他安撫性的拍拍魅妖的肩頭:“你做的很好。”

林媗上前幾步,在鳴軒的面前蹲下,問他:“你還有什麽要說的?”

雖然不知鳴軒到底要做什麽,她想鳴軒設的局肯定不止是要奪她的雙魄那麽簡單,這一路上他們之所以彎彎繞繞和陸垚鳴軒二人脫不了幹系。

既然陸垚將她養大是為了雙魄,就不會將她拱手讓人,讓她來幽州送信,這裏面肯定有貓膩。

鳴軒虛虛的躺著,艱難的開口:“你倒不如先把我救了,感覺我再說兩句話就會死了。”

本就虛弱的身子,撐這兩日就像要魂飛魄散一樣。

他顫抖的擡起手,豎起來:“我鳴軒對天起誓,你要是把我救了我肯定都告訴你我知道的好吧?”

空氣瞬間安靜下來,林媗看向沈翎。

沈翎無謂的搖搖頭:“我沒什麽事。”

二人站的很近,皆閉上眼企圖調動身體裏的太歲之力。

一股熱流從丹田處向身體各處亂闖,一團妖冶的紫氣縈繞在二人的四周。

“想好了?”太歲的聲音自二人心底響起,林媗被嚇了一跳。

他們猶豫了一會,如今太歲已經不是一體,若是今日他們用了太歲的力量,此後二人的命運就牽扯在一起了。

沈翎憑著感覺牽起林媗的手,小聲問她:“我願,你呢?”

林媗回握,松了一口氣:“我也願。”

太歲回話的聲音越來越小,他說:“祝你們無悔……”

他們慢慢張開眼,紫氣自心口縈繞出來,向鳴軒的彌漫而去。

太歲的力量攪得若水晃動,頭頂的枯蓮掉了下來,砰的一聲湖底染上一陣渾濁。

裴貍見狀,立馬起身,施了法術在幾人頭頂圍了一層屏障,就算有枯荷掉下也不會傷害到他們。

枯荷掉下,攪得若水渾濁不堪,鳴軒粗喘著氣。

裴貍看著就要坍塌的若水世界,還有奄奄一息的鳴軒,著急破口大罵道:“到底行不行?”

鳴軒是為水族,本就沒有了妖丹,又身負重傷,若是離開了若水後果不堪設想。

林媗猛地將目光落在裴貍的身上,喊道:“打開一條路。”

已經做的差不多了,現在他們可以離開若水了。

裴貍使了全身的力氣在若水中開出一條路來。

林媗和沈翎見狀,立馬挽起躺倒在地上的鳴軒,裴貍的屏障瞬間將幾人圍作一個小球送上了若水上。

好在沒有什麽意外,鳴軒也算是撿回了一條命,他們將他攙扶至房內,放到床上。

林媗居高臨下的睨著他:“在活個三五年沒問題了。”

隨後她將目光落到床邊跪坐著的裴貍身上,意有所指的開口:“你身上並無妖丹,就如常人。”

裴貍眼底閃過一抹痛意,他也想還,但是那妖丹已經同他融為一體,稍有不慎,二人都會身亡。

鳴軒虛弱的手勾勾裴貍的指尖,他知道他在想什麽,扯出一抹難看至極的笑:“生死自有定數,況且從我出歸墟的那一刻你就是我的家人,此生唯你足矣。”

在歸墟時,只知爵位爭奪,父兄相殘,就連母親也只是把他們當做固寵的工具;

在那漫長的幾百年裏,鳴軒一度以為自己是人間孩童常玩的傀儡玩具;後來遇到裴貍才覺人間美妙,這一生也算無憾了。

裴貍哭喪著臉,噗嗤一聲笑出口:“你死了,我也活不了……”

所以鳴軒,你必須與我同壽。

他早知道的,鳴軒這些年來找了很多解決妖丹反噬的法子,近日裴貍就覺他們二人之間的聯系已經慢慢的減少了。

例如他遇危險時身體裏的那顆不屬於他的妖丹再沒反應。

鳴軒以為他還不知,輕嘆一聲:“傻子。”

我怎麽舍得你跟我一起死。

世間萬物之間的羈絆就是這麽奇妙,沒遇到裴貍時鳴軒就以為要永遠活在沈寂的歸墟裏,只是匆匆見了裴貍幾面,就毅然決然的離開了生活裏數百年的地方。

鳴軒對上裴貍的眼,張口欲言,卻被沈翎開口打斷:“現在還沒有死呢。”

這二人搞得像是恨不得現在就經歷一場生離死別一樣。

沈翎問他:“看你這樣子像是可以說話了。”

鳴軒噎了噎口水,雖然身體好的差不多了,但是喉嚨幹的要死。

沈翎察覺到他微小的動作,走到桌子旁,倒了杯水遞給他。

鳴軒笑著接過,將杯中的水喝完,裴貍自然而然的接過空杯。

鳴軒問:“你們想知道什麽。”

“一切。”林媗堅定地回應。

鳴軒撇撇嘴:“太多了。”

確實有點多,況且讓他一下子說,他也不知道如何開口。

林媗冷冷的聲音響起,看向他的眼神像是一條毒蛇:“不如說說你和陸垚。”

鳴軒被她的眼神嚇得一哆嗦,微皺著眉,思索如何開口,過了一會才道:“我確實與陸垚早就相識,當初你父親非要和你母親在一起,逍遙宗是捉妖大宗,眼裏自然容不得沙子,在你父親逃走後不斷下令捉捕,那時我剛從歸墟出來,本就身負重傷又不適應,被陸垚那個卑鄙小人捉了去,後面他與我結契,讓我大江南北的打聽你父親的消息。”

他心虛的移開眼,當初就是他的消息,陸垚才找到他們,但是他沒敢說出來,自己的命可在他們的手上。

“後來呢?”林媗問。

沈翎湊近輕輕地勾住她的手,在自己的手中來回摩挲。

鳴軒:“陸垚念和你父親是同門一場的份上,故意將他支走,不然你母親也不會……”

鳴軒沈默一會,將眼裏的心虛隱藏,看向林媗:“其實你父親沒有拋棄你們……他死了……死在去找你們的路上。”

他往日殺的妖太多了,被支走那日遭了來尋仇的大妖的埋伏,死在了去救他們的路上;鳴軒看到了林媗父親慘死,偷摸著去找陸垚,想趁機解契。

林媗沈默的看向他,像是把他看出一個洞來。

她早知道的,在忘魂丹藥效失效的時候,雖然那個時候年紀尚小,但是她知道父親和母親都很愛自己和兄長,在洞中無奈之時母親也只是期盼著見到他,並沒有指責他為什麽還不來,也許心中早有預感。

“其實那日你母親在洞中遇害,我就在外面……”鳴軒嘆了口氣:“但是我無能為力,我和陸垚結契只能聽他的話。”

腦海裏全是林媗母親苦苦哀求的聲音,也就是那日,不知道洞中情況如何,感受到自己手中結契的印子淡了不少,陸垚是不知道他來了的,所以他趁機找了處僻靜之地解了契,好在陸垚並沒有心思找他。

鳴軒神情恢覆如常繼續說道:“雙魄乃世間罕見,為了救裴貍,我不得不設了個局,將你們都牽進其中。”

說著,目光在沈翎的臉上停頓好一會。

沈翎像是看傻子一樣看向他,就知道自己也在他的計劃裏。

鳴軒將自己的計劃以及過程全盤托出:“幾年前我去蓬萊仙島偶然結識惠德大師,二人相談甚歡在島上住了幾日,期間看到幼年的沈翎,那時他還未能控制太歲的力量,島上震了三下……惠德大師雖沒有和我說什麽,但是太歲之力我還是看得出來的。”

所以他那個時候就在下一盤棋了,若是雙魄無用,那還有太歲之力,林媗養在逍遙宗裏,沈翎是皇子身邊高手如雲,二者都不容易得手;所以他蟄伏了數十年。

但是想不到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。

林媗看著他,沈沈思索:鳴軒的目標是自己和沈翎,萬疆則把他們二人牽扯起來,萬疆是否跟鳴軒相識……

腦子是這樣想,嘴巴卻也忍不住想要知道答案,脫口而出問他:“你可識得萬疆?”

鳴軒在腦中思索了好一會,他活了這麽久,記憶中真的沒有這號人。

“他真身是一只青鳥……”她繼續追問,心中總覺得這二者必然有什麽聯系。

是只青鳥?腦中唯一想到的只有那一幕,臉色變得更加慘白,他問:“你們什麽關系?”

林媗反問:“你只需要回答我是否認識他,或者有沒有印象。”

鳴軒搖了搖頭,目前並不想和她說青鳥的事,雖然她可能遲早會知道:“暫時想不起來了,還想知道什麽?”

林媗抿著唇,欲言又止。

鳴軒身上的疑點太多,例如為何被趕出歸墟,現在又為何幫他們……但是這些都是他的私事,即使好奇也不好過問,林媗暫時也想不到要問他什麽:“先欠著,以後還是要問你。”

“如何控制那些海怪?”沈翎問道。

他知道鳴軒並不是那種蠢笨如豬的妖,他指的不是讓海怪安靜,而是控制海怪反殺蜉蝣人。

鳴軒垂下頭,並不想回應他。

海怪在常人眼裏是沒有神智只知道殺戮的怪物,但是他們世世代代都守護著一方海洋的平靜,若是讓他們為沈翎所用,那和蜉蝣人有什麽分別。

沈翎輕笑:“就算你給的創世螺能讓他們停止殺戮,但是他們手中沾滿了大靖百姓的鮮血,就算我要保他們,你說大靖的百姓會同意嗎?”

倒不如趁此機會,將蜉蝣人趕出大靖,將功抵過,它們還有一線生機。

微風自堂前穿過,拂過枯荷,將花瓣吹落,枯荷慢慢的沈入池底,帶來海風清爽的氣味。

鳴軒沈默著,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。

沈翎說的沒錯,蜉蝣人利用海怪殺了很多的大靖百姓,它們雖無神智,但是也並不無辜;可若是同意沈翎的請求,這不是將它們從一個火坑推向另外一個火坑裏嗎?這樣,自己做的這一切又有什麽意義。

他搖著頭,堅定地回答:“我不同意,若你不依,就把創世螺還給我吧,欠你們的這條命我會還的。”

“如今你也沒幾年好活了,你覺得你這樣做欠的命就只有一條了嗎?”沈翎反問。

鳴軒確實是只欠他們一條命,但是若是他那樣做,他欠的就是無數在海怪爪下身亡的大靖百姓的命。

他無奈的閉上眼,背過身去,不想理會他們。

裴貍起身擋住沈翎想要上前的動作,語氣不容拒絕:“你們先回吧。”

林媗拉住沈翎的手就往外面走。

鳴軒輕聲道:“小心你身邊的人。”

林媗和沈翎頓住,回過頭卻見鳴軒已經扯過被子將整個腦袋蒙住,看樣子並不想多說。

最近幾日蜉蝣人消停了些,大家都在做防預工程。

庭院裏的樹葉變得蔥綠,隨著風輕輕晃動,偶爾能聽到前院受傷士兵的痛呼,林媗神情懨懨的趴在窗臺上,目光無神的看向某處。

忽的想到了寒冰極地的血,不知道叢卅那邊怎麽樣了,有沒有安置好兄長。

想著想著,想到很多前塵往事,無奈的嘆了口氣,在心裏默默地問:“太歲,永生是什麽樣的?”

就這短短十幾年,她就覺得如此難捱,太歲活了上千年,如何能度過的……

“無聊……”太歲輕聲回應,帶著林媗心頭一顫,他頓了一會繼續說道:“所以我在尋個契機……”

等待一個能讓他擺脫永生的契機。

林媗嘆了口氣,閉上眼:“那你也挺難捱……”

說完,太歲的聲音不再響起,林媗無奈的嘆了口氣,只覺得心口像是被什麽壓住,讓她喘不過氣來,她也在等一個契機。

很多時候她都覺得沒有意思極了,前些日子的陪伴都是她偷來的,自己想要走出迷霧,卻像是越走越入迷霧深處。

想著想著她就睡著了,最後清醒的時刻最想見到的人是叢卅,總覺得自己有很多話要和他說……

沈翎和周將軍都很忙,所以很少有時間回來看林媗。

等他暫時把手中的事處理完,回小院的時候就看到林媗趴在窗臺處睡著了,雙手交疊撐著頭,呼吸淺淺。

沈翎搬來凳子坐在她的身側,撐著頭靜靜地看著她。

過了好一會,他起身、傾身,在林媗的發頂落下一吻。

不知道林媗夢到什麽,眉頭皺著,一抹清淚從白皙的臉頰滑落。

沈翎輕輕拍著她的背,低聲問她:“夢到什麽,這麽傷心……”

他早發現的,這幾日林媗心事重重,他本以為是因為陸垚,但是事情似乎沒有那麽簡單。

過了許久,林媗才停止落淚,沈沈的睡去,沈翎輕輕將她抱起往床榻走去。

輕手輕腳的將她放好,用手撫了撫她的眉心。

另一邊,在二長老和四長老的照顧下,軼媣已經醒來。

她看向坐在床邊的冉雲深,問道:“師姐那邊怎麽樣?”

冉雲深:“師姐沒事。”

小師妹松了口氣,點點頭:“沒事就好……沒事就好……”

“你可還有哪裏不舒服?”冉雲深將被子往上掖了掖。

小師妹欲要擡起的手僵住,神色古怪的看著他。

“怎麽了?”冉雲深對上小師妹的眼,問他。

軼媣將目光移到別處,轉移話題:“沒事,今日沒有戰事嗎?”

為什麽他現在還在這裏。

冉雲深察覺小師妹抗拒,忽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些輕浮,拉著凳子往後挪了挪,對著軼媣委屈的說道:“以前你生病了,我也是這般照顧你。”

軼媣對上他的眼,盯了好一會,問他:“師兄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?”

是因為師姐嗎?若果沒有她你對我是否會不一樣……

冉雲深知道她想什麽,拍了拍小師妹的頭,開口解釋:“因為是你。”

“真的嗎?”小師妹一臉期待的看向他,過了一會神情又變得失落起來,瞪著他:“為何我受傷那日沒見到你?”

那日她被海怪圍住,它們壓在自己的身上,她動彈不得,生生被它們咬去身上的肉。

萬念俱滅的瞬間,她想冉雲深在哪裏,有沒有看到自己……最後委屈的哭了出來,如果師姐在,她不會讓自己受傷的。

在痛昏的時候,仍舊等不到人將她拉出泥沼。

冉雲深沈下眼,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。

軼媣步步緊逼:“那個時候你在哪?”

哪怕他說那個時候邪祟眾多,對付不過來,她也會原諒他。

“軼媣……”他喚了她一聲,頓了許久才繼續說道:“昭陽郡主那日不知怎的誤入戰場……我先去救她了,沒有註意到你。”

軼媣雖然有些小性子,但也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,戰場混亂,不註意也是常事。

看到冉雲深濕潤的眼,軼媣撇過頭,她不願意往壞處想:“這次就原諒你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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